我们应该如何对待盲人?
2021-06-26点击数: 编辑:admin
如果不用眼睛,你一个人该怎样出行?走到十字路口,听不出信号灯的变化;看不见手机屏幕,叫到了出租车也不知道在哪里等着……这些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,可能正是盲人们的日常生活。据统计,中国已有1750万视障人士,大约每100个人中,就会有1名[1]。哪怕在家人或导盲犬的协助下走出了家门,他们脚下的路也充满坎坷。黎洪到现在都记着他接导盲犬“绵绵”回家时,第一次打车的经历:“司机刚开到我们身边,看到旁边站着一条大金毛,马上锁住了车门。两次被拒载,绵绵卧在地上不肯起来,弟弟说它的眼泪花儿都在眼睛里打转。”虽然看不见世界的模样,但社会的世态炎凉,盲人心里是最清楚的。可是,他们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,却鲜少被人们看见。
失明的生活,黑洞洞的
盲人的世界到底是一片黑色,还是连黑色也不存在?”知乎上,这个问题引起了上千万网友的兴趣。对普通人是好奇,对特殊人士却是一种莫大的残忍。把眼睛闭上,你依然可以感受到光的存在。可是对失明的人而言,因为无法接受视觉信号,他们眼前,就是什么也看不到的“虚无”。“盲人们一直拥有一个顽固的认识,他们把有眼睛的地方习惯性地叫做‘主流社会’。”[2]《推拿》里这句话,狠狠地划开一道隐形鸿沟。主流社会中的我们,可以通过视觉获得80-90%的外界信息[3]。但对盲人来说,触觉、听觉、嗅觉才是他们感知和记忆的主要来源,以此为基础的梦也是同样的道理。
盲人获取信息的方式,大多来自触觉与听觉
世界睡眠协会的官方杂志上刊登过一篇研究,结果显示,从小就丧失视力的人明显比普通人做过更多噩梦[4]。这当然不难理解。没有图像的梦境,只有飘渺的声音和突然被抚摸的感触,怎么可能不被当做是噩梦?相比之下,那些后天才丧失视力的人倒还有机会在梦中看到一些图景。但不幸的是,这项研究也发现,随着失明时间的增加,他们的梦境会愈发黯淡[4]。
对于“后天失明”的人而言,现实才是那场无法醒来的残酷噩梦。今年33岁的黎洪,就是这样一点一点丧失视力的。因为患有原发性视网膜色素变性,他的视力在幼年时退化严重。犹如两扇门在眼前缓缓闭合,童年结束后,就只剩下微弱的光感了。台湾地区学者曾经梳理出这类患者从“丧失视力”到“重返社会”的六个阶段。当被宣告全盲之后,他们往往会经历一个长期的自我封闭时期。自暴自弃、远离社交,躲在家中连门都不出……近四成受访者表示,在重启自己的人生之前,他们都耗费了10年甚至更久[5]。
电影《闻香识女人》中的盲人军官,自从失明后,他吸烟、酗酒,拒绝与人相处
黎洪也经历过同样漫长的黑夜。好在后来,托亲戚的介绍他遇到了自己贤惠、温柔的妻子。两个人一起合伙创业,开按摩店、夜宵店、做小生意,生活这才变得丰富起来。而他也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对音乐的热爱。初中辍学后,在乡里乡亲摩托车地接送下,黎洪跟着一名音乐系的大学生学会了吉他。从十六岁开始,他手里的琴就没有放下过。2019年,黎洪和朋友成立了“梦想星光残疾人艺术团”,他自己创作了很多歌曲,希望能有机会送去给福利院、老人院里那些比自己还需要关怀的人。
黎洪在朋友的琴行弹唱原创歌曲
但是,出行的风险还是限制了他。小城市的无障碍设施很不完善,盲道也常常被占用。黎洪一个人不能上街,打车更是难上加难。每天结束按摩店的工作后,他都要在店里等着妻子来接他。他觉得妻子就是老天爷给他的眼睛,但他也常常遗憾,“只是听说我爱人很漂亮,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。”看不见身边最爱的人,去不了两点一线外最想去的地方,盲人就这样被困在了失明的世界里。
世界那么大,摸不到就看不见
盲人想象的世界,究竟有多大空间?答案是:一臂之内。美国几所顶尖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做过一个实验。他们将 6 名先天失明的盲人设置为实验组,6名视力健全者为对照,引导他们在脑海中想象一些日常物品,并估算距离。如果是健全的人想象,较大的物体往往会放置于稍远的距离,这样可以呈现出物体的全貌。而盲人做不到这一点。小到一片药、大到一辆汽车,他们在幻想这些事物时都无法超过半米的距离。事实上,这也正是他们感知物体形状时的触觉距离[6]。
2018年4月12日,盲人在博物馆内用指尖感受石刻文化
更明显的是,盲人会把与车有关的物体想象得尽量远一些:汽车、卡车、公交车,最远的是摩托车[6]。这些横冲直撞的庞然大物,盲人不知道它们具体什么样子,但已在心中烙下危险和伤害的印象。对视障者而言,出行就是最大的挑战。数据显示,有将近一半的视障人士需要在家人的陪同下才能出门,还有三成的受访者表示自己“基本不外出”[7]。但黎洪不想再麻烦家人了。结婚十年来,妻子既要照顾父母和女儿,又要经营家里的生意,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也是一项不小的负担。为此黎洪辗转联系上了“中国导盲犬大连训练基地”,在接受为期40天的训练后,将宜宾第一只导盲犬——金毛“绵绵”带回了家。但没想到,更大的困难才刚刚开始。从成都回宜宾的高铁上,绵绵就被当做了“普通宠物”,遭到邻座乘客的嫌恶。下了火车打出租,司机看到导盲犬就马上锁住车门,不让他们上车。
黎洪打车送女儿上兴趣班
有狗就不能上车,无论主人是谁。已经在江西萍乡家喻户晓的残奥会冠军贾君婷仙,也有过这样被冷漠拒载的经历。“法律允许导盲犬出入公共场合”、“只有祖上三代都不咬人的狗才有资格成为导盲犬”,每次带着导盲犬打车,婷仙都要这样解释一番,但司机还是不为所动。她的导盲犬“爱莎”是萍乡这座五线小城的第一只导盲犬,何况还是一只体型健硕的拉布拉多,司机师傅们见了难免有所顾虑。“我很无奈,但也理解”,但婷仙心中也很委屈。领养导盲犬,原本就是想体验自由出行的感觉。在爱莎的陪同下,婷仙可以自己一个人出家门、去买菜、去喝奶茶……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探索这样广阔的天地,但这样的自由也仅限于以家为圆心的一公里半径。
婷仙与爱莎过马路
从竞技赛场上退役后,婷仙反哺社会成为了特殊教育学校的一名老师。从家到学校的距离说长不长、说短不短,但都需要丈夫接送。自从有了爱莎后,婷仙希望可以减轻一点丈夫的负担,自己打车去上班就可以了。然而爱莎这硕大的体型、沉重的呼吸、漂浮的狗毛,都让司机感到为难。无论婷仙怎样解释,她和爱莎遭受的拒绝并没有减少。独立谋生、回归社会,是这些残障人士最大的心愿。但这个社会还没有准备好敞开心扉地接纳他们。
没有光明的窗,
还有通向自由的门
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,盲人被夺去了视力,但是心灵依然明亮。相较于普通人,他们的听觉和触觉敏锐度都大大提升,一样会在大脑中形成相应的感知[8][9]。在没有“推拿”行业的西方社会,视障群体可以参与的职业有:教师、客服、心理咨询师、程序员、自由作家、DJ、甚至科学家……盲人当然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[10]。但放眼国内,很多用人单位的入职体检就把他们卡了出去:“双眼矫正视力均低于0.8(标准对数视力4.9)或有明显视功能损害眼病者,不合格。”[11]幸好,在中国签署联合国《残疾人权利公约》后,盲人也有机会参加普通高考了他们可以申请盲文试卷和盲文笔,也可以酌情延长考试时间[12]。
2015年4月10日,北京联合大学特殊教育学院,盲人考生在引导员的带领下排队进入考场
但如此大费周章地参与下来,也会以“身有残疾”为由,被心仪的大学、心仪的专业刷下来。包含出行在内的“生活自理能力”,往往是外界对他们的最大担忧[13]。“眼睛不好就不要单独出门。”按照《残疾人权利公约》,这种看法可以归为歧视,但依然是大多数“明眼人”都会给出的建议[14]。婷仙可以理解这些陌生的关爱,但对她来说过度关爱是一种负担。“普通人除了吃饱穿暖、他人的爱,还需要自主的空间和自由的空气,盲人也一样。”出行打车是视障群体最基本的生活需求,保证他们的出行安全也是滴滴一直以来的目标和使命。为此,滴滴与中国盲人协会签订了战略框架协议,进一步推动视障人群的“无障碍出行服务”。此前,滴滴已经推出了“无障碍专车”服务,并自2015年开始系统推进APP“信息无障碍”工作, 持续维护APP的读屏适配功能,视障群体也可以用读屏操作独立在滴滴APP下单。
从去年9起,滴滴APP就已开通“导盲犬无障碍出行服务”。不仅能够自动识别视障用户,还可以为携带导盲犬的盲人提供“优先叫车权益“。而司机认证完“无障碍服务司机”后,也将对视障用户提供力所能及的协助。完成“服务导盲犬携带者”的无障碍出行订单后,司机还会获得荣誉勋章及每单10元的额外奖励。同时,滴滴也在全国开通了老年人电话叫车热线4006881700。用户拨打热线或点击“滴滴老年版”微信小程序中的“电话叫车”按键,告知客服自己的出发地和目的地,客服会立即帮助老年用户代叫车。如今,黎洪带着导盲犬绵绵打车再也没有顾虑了。滴滴司机到达后,就会亲自下来引导他上车,而绵绵也会“乖巧”地窝在主人脚边,安静得一动不动。
这份贴心地理解和关怀也让婷仙感到放松。坐在滴滴司机的车里,婷仙会拍摄一些短视频普及关于导盲犬的小知识,让更多人了解视障群体。滴滴与中国盲协的这次合作,极大地促进了无障碍服务在网约车领域的推广,也是滴滴企业社会责任的彰显。对于视障群体而言,出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但由滴滴带头创造的平等、友好氛围,却可以帮助他们回归更广阔的世界。从这里开始,滴滴还会将无障碍出行服务扩展到其他群体,帮助更多残障人士自由地走出家门,重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。
[1] World Blind Union – Asia Pacific.(2018).China Country Report to World Blind Union Asia Pacific, General Assembly, Ulaanbaatar, Mongolia.
[2] 毕飞宇.(2008).推拿. 北京:人民文学出版社.
[3] 刘慧.(2019).视障的二重性:身体社会学视角的研究(硕士学位论文,南京大学).
[4] Meaidi, A., Jennum, P., Ptito, M., & Kupers, R. (2014). The sensory construction of dreams and nightmare frequency in congenitally blind and late blind individuals. Sleep Medicine, 15(5), 586–595.
[5] 萬明美.(2000).中途失明成人致盲原因及適應歷程之研究.特殊教育研究學刊.26919,59-78.
[6] Arditi, A., Holtzman, J. D., & Kosslyn, S. M. (1988). Mental imagery and sensory experience in congenital blindness. Neuropsychologia, 26(1), 1–12.
[7] 时代数据.(2020).中国有1730万盲人,为什么我们很少看到他们!.
[8] Fieger, A., Röder, B., Teder-Sälejärvi, W., Hillyard, S. A., & Neville, H. J. (2006). Auditory Spatial Tuning in Late-onset Blindness in Humans. Journal of Cognitive Neuroscience, 18(2), 149–157.
[9] Goldreich, D., & Kanics, I. M. (2003). Tactile Acuity is Enhanced in Blindness. The Journal of Neuroscience, 23(8), 3439–3445.
[10] The Chicago Lighthouse.(2021). What Kinds of Jobs do People Who Are Blind or Visually Impaired Do?.
[11] 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.(2016).公务员录用体检通用标准(试行).
[12] 于晴.(2018).W市普通高校视障大学生就读经验研究(硕士学位论文,华中科技大学).
[13] 陈光华.(2005).对视障生接受普通高等教育的态度调查. 中国特殊教育(12),36-43.
[14] 香港失明人協進會.(2014).「公眾對視障人士常見的誤解」調查報告書.